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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颜再三叮嘱了好几遍才挂掉电话。
樊雅知道苏颜的担心,虽然她只是告诉苏颜,她带小隽去卓姨那边住两天,但最近已经开始星罗城项目的第一轮竞标,这个时候她不理公司去卓芊那里,本来就透着猫腻。
她没说,苏颜也没问,也会想办法替她遮掩下去,这是她们这些年累积的默契。
苏颜在电话里还提到了她对双子星项目的隐隐担忧。
她从左岸合作的一家软件公司的内部资料里,看到了那家一个工程师闲来对双子星项目的数据分析,虽然或许可能并不十分准确,但光是那些数据显露出来的事实,就已经十分令人惊讶了。
双子星项目看似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实际上其中的资金漏洞并不小,如果一旦出现资金链断链,而又没有足够多的资金进行补充,后果,绝对不堪设想。而且隐隐的,双子星项目里还有黑暗势力的洗钱的嫌疑。
双子星这个项目是当年博海集团起头拿下的,这几年间,因为项目范围牵扯甚广,融资巨大,所以容氏、奉氏甚至鲜少涉足地产业的樊氏都陆续加入,现在已经形成了庞大的不可分割的企业利益共同体,如果双子星项目出了什么事,毁掉的,绝对不是区区一个博海集团。
樊雅也吃了一惊,她也一直以为双子星项目进行的十分顺利,没想到,已经面临这么多困境了。
所以苏颜电话挂断,她就直接拨给了容衍。
虽然博海集团的法人是奉念,背后的靠山是康天齐,项目规划是按照沈晏的方案起拟的,但不管怎么说,容衍是博海集团现在的负责人,如果真的出了事,他这个当事人,绝对跑不了。
但容衍的电话长久无人接听。
办公室电话,家里电话,她所知道的电话挨个打了一遍,依旧无人接听。
那人仿佛突然失踪了一样,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去哪了?”她忍不住低喃,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女佣便端着饭菜上来了,樊雅微微讶异,前两天那位龟缩着不见人,她都是光明正大下楼吃饭的,现在他露面了,她倒是只能在房间里吃饭了?
这人各种诡异。
但作为一个‘客人’,她似乎也没有理由对主人的间歇性抽风发表意见,吃完晚饭,那个女佣立刻拿了外套出来,“先生说请您换个地方等候令公子,他保证您的安全。”
这是吃饱了饭好上路的节奏?
樊雅微微挑眉,却也没有多问,接过外套就在女佣的扶持下出门。
既来之则安之,她现在受制于人,乖乖当个牵线木偶比什么都好。
出了房门,她却开始觉得不对。
虽然她看不见,但四周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紧张意味,仿佛大战来临前的凝滞。
樊雅想起那天在玫瑰公馆里的杀手,蓦然了悟,这么紧张,是因为有人找上门了么?
怪不得急急让她走。
不过说起来,在这种时候想着转移她,那男人倒也没有他表现的那么急色变态。
樊雅如是想,却完全不知道身边的女佣也在腹诽。
没见过首席这么重视一个女人,换做雨柔小姐,恐怕首席直接说一句,“管她去死。”
两人各有所思,脚步却都不慢,很快就走到了门口。
女佣立刻朝守在门口的同僚点点头,那人立刻递给她一串钥匙,包括车钥匙跟准备好的房子钥匙。
女佣立刻往前走。
但奇怪的是,身边樊雅却突然顿住了,微微侧身,皱眉看向她的左边,也不知道看什么。
女佣皱了皱眉,“您……”看着那边阴影处突然站出来的人,她哑然失语,有些惊讶的看了眼樊雅。
她这个视力正常的健康人都没发现首席,她看不见,又是怎能感知到的?
“首席。”
樊雅听着女佣恭敬的声音,立刻明白刚才那道她觉得存在感十足的视线是属于谁了,随即便微微懊恼。
早知道就不该停下来的。
但既然人家已经来了,转身就走似乎是太失礼了些,于是她微微颌首,动作矜持而优雅,骄傲而自信。
男人长眸一闪,眼底闪耀着欣赏的光芒。
他不得不承认,即使他不觉得他现在已经爱上了这个女人,但他还是会欣赏她的。
不卑不亢不骄不躁,难得的从容冷静,却又不会显得太过尖锐,一看就是世事磨炼出来的通达。
心里却也没来由的一堵,她又到底经历了多少事,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知为什么,脑海里总有个声音在叫嚣,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定定看着她,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理智告诉他,他该让她赶紧离开,对方的人很有可能在下一刻会出现,而且他还没有完全弄清楚那些因为她而起的莫名情绪都代表了什么,最好还是离这个危险的女人远一点。
但是,他就是突然想知道她的名字。
有了姓名,以后找起人来也方便。
樊雅微微愕然,他连她的儿子都抓了,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他是没查到,还是完全不在乎?
八成是后者。
一贯站在最顶层的樊雅突然是有种被人踩在脚下的憋屈感……
随即她就敛了愕然,犹豫了一瞬是说真名还是假名。
但随即又想到,小隽在他手上,说假名有什么用?
“樊雅。”
“樊雅?”
他似乎把她的名字含在口里慢慢咀嚼,不过一个名字,突然喊出了百般意味各种柔情。
樊雅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好肉麻。
男人盯着她不自在的样子,被人踹进水里外加腰痛引起的情绪病突然好转了,薄薄的唇角微微一勾,突然道,“那你愿意不愿意陪我同生共死,雅儿?”
樊雅突然怔了。
不是因为他完全没有任何操作性的建议,而是因为他的称呼。
雅儿……
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她,除了容浔。
这个时候,一个与容浔有着极其相似嗓音的男人慢慢的,用那像极了的声音,轻轻的唤她雅儿……
即使知道他不是他,樊雅一阵恍惚,脸上笑容不由自主的淡去。
男人微微皱眉,有些不豫的看着瞬间像打了一场败仗一样颓然下去的女人。
这女人从来都趾高气昂的,难得几次软弱,都是因为那个她口里似乎跟他有点像的男人。
他就站在她面前,她居然还有闲心想别的男人,还软弱沮丧给他看?
一股不悦倏地涌上心头,他简直觉得她这反应,比果断拒绝她还令人不能接受。
“不准说不。”他不讲道理的宣布,“我不接受拒绝。”
樊雅回过神,心里满满的都是啼笑皆非的情绪,她这些年的桃花运实在是太好,可惜都是烂桃花。才要开口,一声巨大的炸响突然自上空响起,随即有什么零碎的东西砸下来,她下意识就要后退,却被一个人猛地拽进怀里,“该死!”
“首席,您先走。”混乱里有人往这边吼。
男人不假思索,立刻半拥半拉着怀里的女人往外冲,樊雅不能视物,但即使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能从四周繁杂混乱的脚步声与枪击声与惨呼声里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八成仇家找上门,她就是无辜的被连累的那一个。
身体踉跄了下,她又被推入车里,还没等她坐稳,原本静止的车突然开动,速度之快的让她不由自主往后一撞,撞的她脑袋一阵发晕。
“坐稳了!”男人突然一声厉喝!
她下意识往下握住安全带,几乎是同时,她只觉得她的身体也随着急速转速的车一阵旋转,眩晕的熟悉感觉让她不受控制的往旁边一甩!
可能是进车的时候并没有完全关好门,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旁边的车门倏地被撞开,被惯性带动,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往外甩出车门!
“樊雅!”
她死死闭上眼,等待着预期中的疼痛!
手腕突然一痛,一股力量猛地拉拽住她,伴着车子控制不住的打滑,男人再猛一用力,她整个人腾的往后一缩,一个旋转,正好趴进男人怀里。
浓浓的血腥气扑入鼻间,触手全是温黏水一样的触感!
不远处某间别墅的楼房里,一个人霍然站起,对着通讯仪突然大喝,“住手!全部给我住手!”
已经锁定了车的狙击手按下扳机的手立刻僵住。
就在这一瞬间,那辆车已经驶离了狙击手最佳射击范围。
他松了口气,但还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望远镜里那辆疾驰而出的车辆,俊美斯文脸上全是骇然,车门半开半合,刚才那差点被甩出去的女人已经被重新拉拽了回去!
那个女人分明是……
坐在他身边的康天齐勃然大怒,愤怒瞪着突然发神经的沈晏,“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跟对方谈好协议了!务必要除了他!”
沈晏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看了看那辆车,“我知道他们要除的他,这件事我会全权负责。”
康天齐眼底迸出一点惊喜,沈晏从来不肯插手那些暗地里的事务,如今这么说,是妥协了?他随即狐疑,“你说的是真的?”
“如果你不信我,我也没办法。”沈晏余光微扫疾驰很远的车,俊雅脸上神色渐渐平静,他淡然看向康天齐,“这件事我可以退出。”
“不行!”
康天齐断然拒绝。
诛杀‘骥’集团的首席,是他赢得冷焰盟的最好机会,也是他将沈晏绑定在他战船上的最好时机,只要沈晏手上染上了鲜血,即使他将来想撤手,他也根本没地方可以逃,光是‘骥’集团那方面的势力,就不会饶了他。
沈晏这样的人,放了,他舍不得,只有牢牢绑在身边,他才会安心。
沈晏眸光微敛,他当然知道康天齐的打算。
其实,从他拒绝容衍建议决定留在康天齐身边时,他就没想过把自己清清白白的摘出去。
这潭水太深太浑浊,出淤泥而不染,他做不到。
他淡淡一笑,突然道,“其实杀人是最蠢的解决办法。”
康天齐皱眉,狐疑看向沈晏,“你什么意思?”
“那些人,连他们的首席家主都能出卖,跟我们合作,为了不过是想把万一事败后多个背黑锅的人,就算事情成功,我们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人其中之一而已。”
康天齐听得堵心,忍不住说,“我们是合作关系!”
“冷焰盟以前或许威名赫赫,现在老九病重,老七年老,风御中庸,已经没有当年称霸一方的雄浑势力,冷焰盟都是如此,我们不过是冷焰盟下的一个堂,就算势力再强,终究也不过是一堂而已。”沈晏淡漠一笑,脸上全是看透世情的漠然,“在利益和等级差面前,所谓的合作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利用,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未免惊动其他人,你以为他们会联系我们?”
康天齐脸色难看,但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虽然沈晏说的直白难听,但事实确实如此。
但是……
康天齐古怪看着沈晏,“你想放了他?”忽而眸里精光一动,看向沈晏的眸光深沉复杂,他慢慢的说,“沈晏,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居然跟‘骥’集团的首席也这么有交情了。”
沈晏淡然一笑,“如果你真这么认为,我也无话可说。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确确实实是藏着私心的。”
康天齐脸色骤变,定定看过去,目光危险而冷沉。
他旁边的手下立刻站起,手中的枪已经打开了保险栓。
沈晏身后亲信也一惊,直觉就要站起身,沈晏眼光一扫,淡淡警告。亲信楞了楞,看了面露凶光的康天齐一眼,立刻将手上的枪放到了桌上,以示自己没有反心。
康天齐嘴唇微微一扯,眼底冰冷警惕光芒渐敛,冷冷扫了眼自己手下一眼,斥责道,“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掏起枪来了,还不快给我收起来。”
手下立刻听命收枪,虽然警惕的目光依旧盯着对面,但剑拔弩张的局面也稍微缓顿了下来。
沈晏认认真真看向康天齐,坦然道,“我的女人在他手上,我担心堂里对他的狙杀,会误伤了她。”
康天齐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差点掉出来的女人就是……”
“没错。”沈晏没有丝毫犹豫。
康天齐目光一转,此时倒是有几分理解沈晏刚才为什么这么急迫,沈晏是个痴情种,为了个女人耗尽苦心,如果是为了那个女人的话,也难怪他会站出来为对方说话。
格杀勿论,确实难免会波及到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