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宁天长公主大婚,为表庄严重视,皇帝韩平治安排公主驸马环杭州城一周,而后再入兴庆殿举行仪式。如此一来,既彰显帝王宠女之心,也堵上关于公主放荡有染的流言蜚语。
浩浩荡荡十几里的车队从宫门出发,最前面的是八人合抬的凤驾,气势恢宏,金雕玉刻,旁边一匹高头大马,驸马韩礼一袭正红锦服端坐于上。后面是嫁妆聘礼之流,贵气逼人,尽显皇家奢华。街道两畔站满了维护秩序的护卫,手执长矛画戟,一旦发现不轨之人,当即处决。
百姓们不能近观,只好远远一望,叹一句遥不可及。达官乡绅则纷纷订下高台亭宇上的座位,只求一睹皇家风范。
饶是严密布防,终究百密一疏。过醉群芳时,忽有一男子从天而降,东风掠动玄裳,他挡在凤驾之前,邪逸,狂傲,也落寞。
“什么人!竟敢搅扰本殿下和长公主的大婚,还不速速谢罪!”韩礼一声喝,周边侍卫拔出刀剑,做擒拿之势。
“那恐怕要令世子失望了,今天我不仅打扰,还要带把她带走。”扫一眼韩礼,慕容谦直径去掀轿帘,似乎所有阻拦的人,从来不足为惧。
自进入杭州城以来,韩礼便屡次被雪瑶羞辱,如今大婚之日,有人公然抢亲,更引为奇耻大辱,当即恼羞成怒,“大胆!还不拿下!”话音刚落,几个随身侍卫抽出佩剑,气势汹汹,剑光闪闪,直向慕容谦而来。两畔的士兵也手握长矛向内,严阵以待,准备随时斩敌于刃下。
只见那抹玄色以一敌数,右手执剑,剑气如虹;左手以掌,掌风潇潇。数十招内,荡出一片坦途。不过,他只是将那些侍卫,或轻伤,或击退,并未取其性命,以致前面的倒下,重新站起来的又冲到面前。往复不止,甚是难缠。
听着兵刃交接,鸾轿上的雪瑶,双手握紧衣袖,焦急如火,又渗出涔涔冷汗。
他也不是第一天涉身朝堂了,论心机,论智谋,哪样不是少有人及。今日怎会贸然来劫她这一国公主的鸾轿。
如此明目张胆,她该如何面对他,又该如何面对南楚悠悠众口。
可似乎心底最深处,也有一丝喜悦。他能不顾一切于轿前劫人,是不是意味着,他在乎她,他心里有她?
呵,暗暗嘲弄自己一句,那又怎样,与怀安王世子成婚已是定局。除非天崩地裂,山河逆旋,否则,他和她,注定陌路。
“谁敢再上前一步,定叫他尸首异处!”锐利盎然的目光扫视周围蠢蠢欲动的士兵,慕容谦高声厉斥,如此威严的警告的确震住不少士兵,一时无人轻举妄动。
“还愣着干什么,都是饭桶吗!还不快上!”韩礼恨得咬牙切齿,但看一眼畏缩不前的护卫士兵,也只得连声叫骂,无出手之力。
众士兵面面相觑,终究还是舍不得身家性命,就这般任由慕容谦直径走到轿帘前,畅通无阻。
慕容谦已触动红帘,即将掀起的瞬间,一个带着杀气的手臂拦住了他。抬头看,正是白衣素雪,不减杀气的冷月。
“你会害了主上的。”抬眉见,语气冷到了冰点。
“任由她嫁给一个人渣就是好吗?”随性的低音突然变得严肃凛然,“让开!”
一个寂冷,一个幽邃,片刻对视,软鞭出,湛剑挡。一来一往,忽进忽退,两人缠斗开来。
冷月长鞭飞舞,宛如游龙,翩似惊凤,以面门要害为指向,鞭梢到处,速速生风。蓝剑出鞘,慕容谦看准长鞭罅隙,剑势陡涨,迫得冷月只得回鞭来救。一时间,冷月的长鞭一个“龙蛇摆尾”,直锁住近前的剑锋。鞭与剑缠在一处,两人静止不动,皆以内力相博。
雪瑶正犹豫着是否要出去做些什么,只听外面忽传来一声,“来人,放箭!”心上一震,再顾不得许多,甩下红盖头,她一步跨出鸾轿,飞身来到正中,“都住手!”她高声厉喝。
慕容谦,冷月,韩礼,无数士兵,百姓,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向她投射而来。那一袭红妆花嫁,在春风日华里舞得动荡,似乎一不小心,就能飘渺向远方。
见公主有令,几个拿箭的士兵纷纷放下弓弩,屈膝跪地,“叩见公主。”只是,还有一人——她那位同样华衣似火的驸马,在这干戈将止之际,搭弓便起,一箭直瞄慕容谦。他是男人,自己的新婚妻子与人有染在前,大婚之日抛头露面,丢人现眼在后,谁能忍下这口气!
“嗖”地一声,极细微的声响,如惊蛰霹雳,划破晴空。
“小心!”雪瑶脱口而出,来不及思索,似乎所有意识只令她移步上前。下一刻,红衣陨落,翩袂随风,她的身体缓缓下滑,心口处正插了一支白羽箭。箭身深深没入玉体,嫁衣染上血的鲜红,好像更艳了。
用尽气力对峙的慕容谦和冷月,看到这样一幕,急忙同时撤招。暗流相击,真力四窜,慕容谦退了三步,冷月退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