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师兄赐教。”身后,雪瑶声如鼎钟,从容应来。
唐桀走了,卸下骄傲的伪装,心湖波澜卷,碧海浪滔天。
本以为,有了名门望族的出身,这一生,便可权势永握,昂首扬眉。可如今,她成了皇门千金,想为母亲讨回一个公道,山穷水远,险阻重重;想无畏昂首,仍要屈于男子,镜里讨欢。
红消影落,愁起玉面,无论出身如何,女子,终究只是陪衬。
为什么?凭什么!
功利的人做事总期待回报,一旦不得,便要疯狂吞噬理智。
谢秋颜过来收茶具,又停住脚步,仿佛看透了她的心事,“其实,公主不必懊恼。奴婢有一计,保证让惠妃任您处置。只是不知您能否狠下心。”
雪瑶猛然提起精神,侧头看她,“说来听听。”
压低声音,谢秋颜在她耳畔悄声道来。
炯炯有神的眼眸,忽明忽暗,阴沉不定,雪瑶五指握紧。
“公主,这可是绝好的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见雪瑶沉默,谢秋颜一旁鼓舞士气。
秀眉微皱,她顾虑道,“可这无异于引狼入室。”
“公主不必担心,南楚也并非不堪一击,到时两败俱伤,剩下的人,掀不起风浪,只有对公主忠心耿耿。”
一句“可是——”,她仍是犹疑。
谢秋颜却洞察人心,“奴婢知道,您是痴情人善,还顾忌着那份情意。可北翎那些人,包括慕容谦,他们没有一个好东西。且不说男儿薄幸,他们根本就是些草原蛮人,当年杭州大劫,奴婢是亲眼目睹四小姐被他们欺凌啊,南楚又有多少珍宝玉器进落他们之手。当时慕容谦是皇子,也必定参与了这场掠夺。他们屠杀汉人,欺凌弱女,还自诩什么汉化,真是大言不惭。公主,让所有人付出代价的时候到了。”回忆起当年旧事,谢秋颜慷慨激昂,振奋人心。
雪瑶听着,原本犹豫不决的心,不觉更为动摇。
不论北翎,还是南楚,她始终都和万千女子一样,荣辱由君定,命途不由己。而那些君王将相,真正在乎的,莫过于手中权柄。
而谢秋颜的计策,虽然卑鄙又极冒风险,但若功成,要周芸儿偿命自不必说,只要有意,南楚天下尽可归她所有。到时,退可固守本源,权倾南楚,还所有南楚女子一个明媚艳阳,抬头昂首高堂坐;进可逐鹿天下,成千古女帝,万世流芳。
如此一想,不失为妙策。
记得慕容谦也曾说,成大事,总要付出代价,只要这代价付得起,只要结果绝对值得,那么,便没有后悔。
负一人,得天下,若是他,大概也会这么选吧。
都说女子如水,温柔婉弱,放不下春景良宵,那今日,为了一己私怨,也为了天下女子之生荣死哀,她就斩落儿女情长,争它个鱼死网破。
娇花红似火,明丽几时折。一朝风云起,天下不得息。
抬头吩咐谢秋颜,是坚定,“拿笔墨来。”
“是。”若有似无的一抹笑,谢秋颜遵命取砚。
宣纸徽墨,绽白黝黑。握在手上的笔,迟迟不肯落下。写什么呢?她要怎么写,才能把他骗来?犹犹豫豫,半响过去,散着墨香的纸上,只留下几滴墨点,圆圆亮亮,似恶魔的眼,嘲笑她的优柔寡断。
“啪”地一声,毛笔仍在了桌上。既然写不出,还是不要写了。如此心神不安,即便勉强写了什么,也是欲盖弥彰,瞒不过他世事洞察。
打开来时的一个香囊,青葱玉指伸入,一枚扇坠握在掌心。这是簟纹清玉,他们的最初。“谢姑姑,找个可信的人,到北边草原交给慕容谦,什么都不必说。”清婉低脆的声音,雪瑶把玉坠交给了谢秋颜。
也许,他不在乎她的,根本就不会来。一切,都是她枉自筹谋罢了。
其实,她也不知,她到底想不想诡计得逞。天下,恢弘而遥远,而他,同样遥在天边,风流邪逸,看得见人,触不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