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镇川在港城颇有些产业,一年中总有几个月会在港城。他来港城的时候,元静淑往往会跟着,再加上港城与叶城隔着千山万水,便少有人用有色的眼光看着她。因此,元静淑在港城呆得更加如鱼得水。若不是还想着让儿子盛泽更进一层楼的话,她其实觉得就住在港城,倒也不错。
“盛太太,盛小姐,请跟我来。”穿着黑马甲制服的侍者恭敬的为两人引路。
元静淑心中十分惬意,她并不喜欢港城这个地方,然而,她喜欢‘盛太太’这个称呼。
盛镇川在酒店里早已定好了包厢,准备和妻女好好吃顿饭。在他眼里,元静淑跟了他二十多年,即便没有明媒正娶的进门,却也占据了他心中不小的位置。虽然这些年,他在外头花花草草也没断过,但是对元静淑,他却多少有几分爱重。
元静淑和盛婕到的时候,盛镇川已经在等着了。他平日里到港城,总是少不了饭局排场,倒是今日难得的有时间,陪她们母女吃顿饭,一时间元静淑和盛婕,脸上都带着笑意。
等到三人都坐到餐桌旁,盛镇川将菜单递给盛婕:“小婕点菜吧,你上次不是喜欢吃这里的口水鸡么?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元静淑听到这话,心中淡然一笑。同样是对儿女,盛镇川能够随口报出盛婕喜欢的菜名,却不一定记得盛琪喜欢吃些什么,这足以证明,她们母女在他心中的分量不低。
盛婕点了几个菜,对盛镇川道:“爸,我就不给你点酒了,就喝点儿果汁算了吧?”
盛镇川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这人心啊,本就是长成歪的。比起嚣张桀骜的盛崇,还有如今对他已经有些冷淡的盛琪,盛镇川自然觉得对他温柔熨帖的元静淑母女更可心。
点菜之后,元静淑对盛婕使了个眼色,盛婕便开口了。她面容不过清秀,笑起来的模样却十分讨喜,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爸,我跟妈今天买了不少东西,还给你买了几条领带皮带,都是我挑的花色,回去你要试给我看啊。”
盛镇川略一犹豫,便点了点头。他在港城也有个小情人,本来今晚是约好了要去那边的,但是女儿相邀,盛镇川便在心里将‘行程’往后推了一日,明晚去也不错。
盛琪唇角带笑,她从来都很清楚,只有把父亲留在母亲身边,他们母子四人,才能继续安枕无忧的生活。
晚上,元静淑与盛镇川并排躺在床上。两人在一起已经很多年了,即便元静淑细心保养,却还是免不了沾上岁月的痕迹,盛镇川对她的性趣,是越来越浅了。不过,虽然激。情不再,好歹多年的情分还是在这里的。
元静淑细细的打量了一眼盛镇川的脸色,见他心情似是不错,声音柔和的开口:“镇川,我听说阿崇让你回叶城?”
盛镇川点点头,当时盛琪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元静淑也在场,她知道并不奇怪。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元静淑问。
盛镇川淡淡道:“就这几天吧,怎么,有事?”
“不,我是想着,阿崇既然一句带人去见过老爷子了,那么这次,是不是得到咱们家里来。”元静淑一边说,便一边细细的观察着盛镇川的表情,见他眉头轻轻皱起,连忙道:“你知道的,小婕也看那位段小姐的书。这次她知道段小姐要过来,是特别高兴的,还一直跟我说,要是能一起吃个饭就好了。”
盛镇川没有说话,似是犹豫。
他虽然偶尔优柔寡断,却并不是个特别糊涂的男人,元静淑的心思,他看得出来。她心心念念的,不过是让盛崇和盛琪可以接纳盛泽等人,以后也有个帮衬。
只可惜,无论是盛琪还是盛崇,都并不领她的情。
元静淑目光变换,脸上的表情变得略有些哀戚:“这些年,我的心事你也是知道的。我自己无所谓,但是阿泽他们几个,我总是不想他们就这么飘在外头的。之前阿婕高中填报名表的时候,父亲这一栏,都只能直接划掉。”
说着,她握着盛镇川的手:“我知道,我这个人贪心得太过,但是作为母亲,怎么能不为孩子打算呢?阿泽阿城也就算了,可是阿婕还小啊,她是个女孩子,以后谈了男朋友怎么办?总不好让人家还说她是个……”
她没有说下去,然而,她已经知道,盛镇川脸上,已经松动了。
“阿崇和那位段小姐,看上去感情极好,肯定也是希望她顺顺当当的进门的。”元静淑眼中划过一丝深意,微微握紧了盛镇川的手:“要是能一家人一起吃顿饭,两全其美,岂不是更好?”
——
这注定是个一个不平静的夜,段媗看着转着轮椅滑来滑去的盛崇,有一种头昏眼花的感觉。
她忍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过去把他的轮椅固定了下来。
她蹲在他身前:“你别再转了,我头都被你转晕了。”
盛崇保持着沉默,浓郁的眉在浅浅的皱着了一个川字,衬着他那身黑色金纽扣的衬衫,在贵气之余多增了几分冷冽,让人望而却步。
“你到底在气什么?”段媗摸了摸男人的脸,将他眉心紧皱的痕迹抚平:“是因为晚餐时的那些话?我都不生气,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张了张口,最后叹了口气,缓缓道:“我提前通知了我爸,但是他没有回来。”
段媗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工作为重么,见面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他握着她的手,眼神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深情绪:“见面,自然是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我并不是什么人都想见。”
段媗眨眼之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至于罢?你不喜欢那些人,难道他不知道?”段媗自然知道盛崇不想见哪些人,会让他有这种反应的,大概也只有元静淑母子了。
“他知道。”盛崇唇角带着一抹冷意:“他只是觉得,这并不重要罢了。”
似是开启了话匣子,段媗扶盛崇在床上躺下,盛崇难得的开口,跟她说起了那些前尘往事。
段媗俯在他怀里,手被他握着,听他讲了很久。从小时候,他第一次见到元静淑,到后来在父亲家中看到盛泽。看着容貌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小男孩,骑在父亲肩头,元静淑就站在一旁,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父子,那副场景,深深的刺痛了他。
他六岁出国,自那之后,每年不过回来一两次。
那年,他九岁,去盛镇川掌管的盛世分公司,偶然之间遇到了盛泽。彼时,他是第一次去盛镇川任职的那间分公司,身边有保姆和保镖带着。他们在前台被拦了下来,前台小姐要求他们在楼下等待。
盛崇那时还小,老老实实等着,一错眼,便见到盛泽直接进了去顶层的电梯。小他两岁的男孩子,穿着背带裤,被人称作小少爷,在公司里几乎无人不知。好不容易,他也进了办公室,却见盛镇川身边新来的秘书,热情的招待盛泽。甚至旁边的茶水间里,还有秘书处的人窃窃私语。
所有的人,都只知道盛泽,而对他盛崇却几乎闻所未闻。
也就是在那之后,盛崇才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