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看着他。若有异动,立即禀报。”
“是。”
黑影低低的应了一声,又飞快的闪身消失不见。御书房内,恢复了平静。宇文忌坐到御榻上,轻轻的摩挲着手里的扳指,眼神诡谲幽深,“呵呵,希望不要让朕太失望……最后的游戏,开始了。”
莫轩回到集英殿,一个人坐了很久。
宇文忌的决定,无异于一次豪赌,且一场定输赢。快刀斩乱麻的同时,也强势的将所有人都捆到了一起。他已经能想像,到时迎接众人的将会是一场怎样残酷又混乱的局面。
轻轻叹了口气,莫轩终究还是提笔写了封信,让人快速送去了云山。宇文忌得到消息时,正在练字。不怎么意外的挑了挑眉,随口吩咐人继续监视,就丢开了手。莫轩提前将事情告诉申屠白他们,对他的计划不会有任何影响。到时候,那些人还会主动现身来帮忙守城,何乐而不为?
皇宫里发生的一切,云山上的人是不知道的。收到莫轩的书信,申屠白等人也都有些惊愕。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宇文忌的意图,不再理会。专心致志的闭门修炼,或是给唐怀锦疗伤。
只有莫林,看过信后,情绪就有些不对。不过大家都以为他是因为唐怀锦迟迟不能醒转,心情不好,都没在意。
转眼两天过去,第一批将士和灵师抵达京城,并迅速接手城防,宇文忌下令将所有将士和灵师都召回京城的旨意,终于还是传开了。
京城附近的百姓全都蜂拥着想要进入京城,以求安身。可惜,宇文忌很早就下了命令,京城只能出不能进。除了各地到来的将士和灵师,普通百姓一律不接纳。只让他们往北迁移,到京城的大后方去。不过,也不能太往北了,以免扰乱福亲王镇守的北镜的秩序。
百姓们无法,只得拖家带口的往北避难去。那些离京城有一定距离,但算来算去也很可能被敌人光顾的省份的百姓,也同样纷纷收拾行礼,四处找地方避难。锦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之中。
“啧啧,锦国朝廷这是知道打不过,要将大半江山拱手相让吗?”槊国官员听得消息,都觉得愕然,随后啧啧称奇。
“拱手相让?宇文忌可不是那样的人!”魔尊神色平静,淡淡的说道:“他这是逼朕直接去京城和他一决死战呢。”
“不搭理他不就完了?咱们先将那些城池占过来玩玩儿,让他缩在京城里干着急!”
“哪有那么容易。若是我们贪心的将那些城池全都占下来,大军势必要分散。倒是宇文忌,将得力的人手全都召回京城,不但能减少损失、积蓄力量,还能随时反过来将我们逐个击破。到时候,这大好的局势又会变成一场拉锯战了。”
“那陛下的意思是?”
“既然有机会将锦国一举歼灭,何乐而不为?传令下去,即日起,大军直接挥军北上,直取京城!”魔尊脸上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转身负手北望,眸光幽深锐利。宇文忌,如你所愿,我来了!
……
岳州离京城不远,且在敌人去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上。周叔一家和他们的准亲家陈家,见周围的邻居都要逃家避难,自是待不住。只是,两家人对往北走还是往西走,产生了分歧。
周叔一家觉得往西走比较妥当,西边山峦叠嶂,地处偏僻,比较好藏身。陈家却觉得随大队伍往北比较好。一来北边有朝廷的大队伍,二来,往北走的人多,路上若是有事,也能有个照应。周叔却认为不尽然,大家都是逃难的,路上若是真碰上事,那些人怕是会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死存亡这种事,靠别人是靠不住的……
两家一时争执不下,动作就比别人慢了半拍。好在城里还有许多人家舍不得抛家舍业,正在观望中,他们也不急着做决定。只是,这天一早,周叔出门打探消息,发现街上多了许多外地人。凑过去一问,才知道都是从南边来的。拖家带口的想要往北边去呢。进岳州城,不过是打算歇脚补充点干粮。
而且,从他们口中,周叔知道了敌人的大军已经逼近雍南的消息!要知道,雍南离岳州可不算远,坐马车也不过四五日的功夫。敌人急行军,只会来得更快!
周叔大惊,转身回家,通知了亲家,就招呼着家里人收拾了些贵重物品,赶着马车出城。只是,这会儿滞留在城里的百姓大部分都得了消息,如今一窝蜂的拖家带口的逃难。谁也不相让,很快将出城的路挤得水泄不通。
周家和陈家,为了路上能少些拖累,共用马车。女眷坐一辆,男人坐一辆。只是,此时都不幸的被夹在路中间,动弹不得。
“这可如何是好?”陈老爷掀开帘子,探头张望,发现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马车依旧没有往前挪动多少。不由得急有些着急。拖得越久,与敌人的距离越是拉近。到时候被敌人赶上,下场还能好得了?
周叔的眉头也紧紧皱着,目前这种情况,除非有人愿意相让,否则一时半会儿路通畅不了。略做思忖,周叔便抬头对几人道:“如今之际,只有弃掉马车了。在这里耽搁下去不是办法。”
“可是弃掉马车,行礼怎么弄?女眷怎么办?”陈老爷拧着眉,不赞同道:“我们不可能一路走去京城!”
“那就不去京城!”周宏和陈书宁同时出声道。
陈老爷看向小儿子,道:“不去京城,我们能去哪儿?”
陈书宁道:“我们往西,往山里躲。”
周宏也点头道:“小侄也赞同。伯父,敌人的目标是京城,想必不会有精力分兵追杀流民。我们一路往北,又和敌人拉不开距离,才是真的危险。”
陈老爷面色一顿,有些迟疑。他知道,周家一直主张往西走,就他自己认为该往北走,因着那边有朝廷的大军做依靠。大儿子和小儿子一直没发表意见。如今小儿子也同意往西,他有些动摇了,下意识的征询的看向大儿子。
陈家大哥其实也更偏向往西走,一直没说,就是怕他爹倔脾气上来,认为他们兄弟俩胳膊肘往外拐。这会儿却顾不上太多,赞同道:“爹,我觉得小弟和周兄分析得有道理。我们往西边比往北边更有把握些。”
“那就弃掉马车,往西。”陈老爷见大儿子也赞成,咬咬牙,拿定了主意。
周叔和周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笑意。陈老爷十分固执,认定的事很难改变。如今情况这样,陈家两个儿子也赞成往西,让他改变主意,倒是比之前想的容易了许多。
男人们做了决定,女眷自然不会有异议。很快就将贵重物品贴身带好,手上只拿着必要的干粮和行礼,就干脆利落的下了马车,掉转方向,徒步往西城门走。
赵麟带着人来迟了几步,只找到两辆空掉的马车。好在街上有人看到了两家人的离开,指了方向,赵麒才得以在西城郊外的一条偏僻小道上追上他们。
周家人看到赵麟,都是惊喜不已。周婶拉着瘦了许多的人,更是眼泪涟涟。一翻叙旧后,赵麟说服了两家人,让手下送他们去盐城。往西走,躲进山里虽然能避开敌人,但也极可能遇上野兽。山路也十分难走,若是一不小心磕了碰了,连医治的地方也没有。
两家人自然也知道这些,之前没办法,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自然不会反对。一行人很快折回,但没再进城,而是乘马车从北面绕过,一直往东到了济州与赵麒、侯家家眷汇合(侯家男人自小长于军中,都不愿意在大战来临之际离开。倒是将家眷都托给了赵麒,赵麒劝了许久没办法,只好将女眷和孩童都带走),再换船走海路南下盐城。
“麒哥儿、麟哥儿,你们也一起走吧?如今天下大乱,济州也不是久待的地方。”临近开船,众人站在甲板上,看着两人,十分担忧的劝道。
赵麒和赵麟对视一眼,摇摇头,轻声道:“各位长辈不用担心,我们会见机行事的。盐城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培珍和师傅都盼着你们过去呢。只是海路难走,途中怕是会多有颠簸,还望各位长辈,好生珍重。”
众人见两人态度坚决,都没了言语。将军夫人神色憔悴的叹息一声,只能拉着赵麒的手,语重心长的叮嘱道:“瑞之,你一向沉稳有度,知道取舍。这一次,也别忘了。无论你想做什么,都要记得珍儿和孩子在盐城等着你呢。”侯培珍过不了多久就要临盆了,女婿又不在身边。将军夫人心里放不下,这才听从儿子的劝说,离开京城——侯镇海的死给她的打击很大,若不是因为儿女牵绊着,将军夫人怕是也跟着去了。
赵麒知道将军夫人的担忧,抿了抿唇角,郑重的应道:“岳母大人放心,我会小心。也请您转告培珍,没能陪着她,很抱歉。我很快回去。”
“好,我一定转告。”
将军夫人有些心酸的点点头,转过身不再言语。船上,离情别绪感染着每一个人,但很快就到了开船的时候。赵麒和赵麟各自叮嘱过手下和船老大,就下了船,静静的站在码头,目送船只离开。
见码头上的两道身影越来越小,周兰心突然冲到船头,大声道,“麒哥哥,麟哥哥,你们保重!找到芸芸!”喊完,她便脱力一般往后倒去。陈书宁三两步上前接住她,担心的低头望去,却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