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不是也会用宠溺的目光,温柔的动作,大手牵着小手,呵护着她,成为他们的掌上明珠?怕自己疼,怕自己哭,用温暖的臂膀轻轻摇啊摇,摇到甜蜜的梦里。
可他们没给她留下一丁点儿印象,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连描绘的影子都没有。
爹爹,娘亲,是多么陌生的字眼,这么多年没人提及,阿素已然觉得,终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在耳畔听到这两个称呼。
小时候会惆怅,长大后反而看开了。有些人,有些东西,既然没法见到,得到,她早就学会了死心。云崖上的其他人,也从来不会提出类似‘我爹爹娘亲在哪’‘他们会想我吗’这些没人能回答的问题。
有些东西最终会遗忘,有些人始终会淡化。只是师父这会儿忽然提起,她有些难以适从。
陆延博也陷入了回忆:“为师一直没有提,是觉得这些于现在的你不重要。可方才听了你的一番话,为师忽然明白,有些事,是应该让你知道。”
阿素静静坐着,内心却翻江倒海,手指抠着掌心,忘了疼。
“我不太记得她的面容,只记得她的声音很轻柔。”
陆延博脑海中浮现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不是那种很漂亮,让人过目不忘的人,却有着一双大而圆的眼睛。特别是瞧着人的时候,似乎总蕴藏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让人见而生怜。
她很虚弱,身子单薄,却盈盈朝他跪下:“陆先生,麻烦您带她走,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别回铭枫城。”
她亲了亲襁褓中的小婴儿,声音含着哭泣:“她以后要是问起父母是谁,您就说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可以是猎户,商贩,走卒,越平凡越好。求您给她一个新开始,千万别告诉她,我和她爹爹的身份。”
“我拼着命带她来这个世界,本就希望给她新的开始,新的身份。我丈夫盼了好久,却没来得及瞧上一眼……她使劲抱了抱小婴儿,身子剧烈颤抖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襁褓递了过来。
“请陆先生看在曾与我丈夫相识的份上,答应我这个请求。来生我做牛做马,也会回报您的恩情。”她伏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
“陆先生您文采斐然,医术高明,可以教她识文、断字,学医,再教点为人处世的道理。她若喜欢别的,也劳烦您一并教了。我只求她能健健康康长大,再遇到一个对她好的人,一辈子幸福快乐。她爹爹在九泉之下,也能含泪而终。”
她忽然咳嗽了起来,脸上却带着光:“我唤她素绾,朴素的素,绾发的绾。这是我刚怀孕时,她爹爹起的名儿,是不是很好听?绾儿,绾儿……”
她重复了好几遍,又朝他磕了好多个头。
“一切麻烦您了。”
她又将头上的簪花紧了紧,又用衣袖将脸上的泪抹去,还理了理有些发皱的衣裙。
她甚至还问了他,脸上是不是还有灰尘。
没有铜镜,她凭着感觉收拾了一番,最后还怯怯地问,这样好不好看。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朝前走去,步子又快又稳。
怀中的婴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大哭起来。
她回头,脸上都是笑:“绾儿不哭,娘亲去找你爹爹。若是晚了,他找不到会着急的。娘亲答应过你爹,一辈子不与他分开。你乖乖听陆先生的话,娘会想你的。”
她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只变成一道白色的光。
陆延博忍不住看了看阿素的眼睛,这是与她娘亲一模一样的妙目。
多看几眼,又觉不同。
阿素的眼清澈无垠,让人看着看着,心就平静了下来。她娘亲眼,纯纯的,怯怯的,即使嫁做人妇,有了儿女,依旧是小姑娘味道。
“师父?”阿素见师父良久没说话,不由喊了喊。
“哦。”陆延博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你跟你娘很像,特别是眼睛。她没有抛弃你,离开是因为不得已的理由。她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幸好,我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