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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凉刚回到后边的工作室,小玉便笑得一脸暧昧地走了进来。
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缓缓地放在了她的面前,随后,才神经兮兮地开口。
“凉姐,我可看见了,是你未婚夫送你来上班的。”
苏凉并没有过多惊诧,只是淡淡地斜睨了她一眼。
“这不是很正常么?”
这种事情确实很正常,可落在了她的身上,却成了不太正常锎。
小玉笑了笑,意有所指地望着她脸上的某个部位。
“凉姐,我想你需要一面镜子……你这是一脸的春风抚面啊!娇滴滴的,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一样。啧啧,还有那嘴唇,都快要肿成香肠了!”
听她这么一说,苏凉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她方才为什么用那样暧昧的眼神看来。想她这一路走进来,下属都像看国宝一样瞅她,她就隐隐觉得不对劲。
没想,竟是因为她红肿的双唇!
她暗暗咒骂一句,赶紧从抽屉里拿出一面镜子,当目光投驻在镜子里头,她气得是连到Noya把裴聿掐死的冲动都有了。
小玉仍然站在她的面前,笑得是那个刺眼。
她放下镜子,横眼一扫。
“出去做事!”
“遵命!”
小玉不敢再继续扯老虎须,一溜烟就跑出了办公室。
这丫头走后,苏凉便开始用无数的办法来给自己双唇消肿。
又是热敷又是冷敷,折腾了大半个钟头才好不容易让红肿的唇瓣稍稍消了一些下去。
她把唇膏拿了出来,仔细地补过妆,确定再也看不出一丝异样,好不容易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在心里把裴聿那厮狠狠骂了一顿,随后,便开始着手处理事情。
展览过后,她的画廊名声比之前旺了许多,不少人慕名而来,更有人发掘出她就是国外曾经得过一些奖的画家,纷纷上/门邀画。
苏凉甚少会接案子,她不喜欢创作受到约束的那种感觉,她偏好自由,当然不喜却当一个只会绘制别人人生的画匠。
小玉新送上来的都是一些想要借她画廊展视的作品,她仔细看了一遍,没有什么太过惊艳的画,但就商业方面来说,估计还是有发展的潜力的。
她列了一些名单,准备让小玉去安排展位展时的事情,没想到,小玉竟在这时敲了敲门,从外头探进头来。
“凉姐,有一位客人想要见你,可是,我不知道该不该放行。”
她满脸的为难,似乎来的客人让她始终做不出决定一般。苏凉蹙着眉想了想,到底来的都是客,不管是谁,她总得接待的,不然传到了外面,又得说她的画家脾气过大了。
得到了回应,小玉并没有松一口气,而是欲言又止地瞥了她一眼,这才慢吞吞地退了出去。
等到来人走进办公室,苏凉这才知道,为什么小玉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了。
她想不到,泠于晨竟还有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穿着一件手工制的西装,手里拿着一属熟悉的百合花,缓缓地走了进来。他的眉宇仍然凝聚着她所熟悉的温柔,双瞳也如同以前的专注。
只是,他和她再也不复以前。
苏凉站起身来,那赶人的话溜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如今,他和她都是别人的未婚夫和未婚妻,原本她以为交叉的线,这下是真真正正回归到没有交点的平行线了。
而她,也会试着将他忘记,将他们那曾经的十九年忘记。
“你过来有什么事么?如果是公事,我欢迎你;如果是私事,那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毕竟我跟你之间,并没有所谓的私事。”
闻言,他的脸蓦地一白。
他沉默了半晌,将手里的百合花递了过去。
她却并没有收,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双手垂放在身体两边。
泠于晨的神色有些黯淡,他将百合花放在了桌子上,强迫自己扯起了一笑。
“苏小凉,难道我们现在连说一句话都不行了么?”
她不语,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他垂眸看着桌子上的花,曾几何时,她喜爱着这样的花,每每送给她,她都会雀跃得踮起脚尖亲吻他的脸颊作为谢礼。是他,是他亲手破坏了这一些,将她越推越远,远到他再也触碰不到她的地步。
可是,当时,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他和她会变成现在这样。
或许,如果他早知道事情会演变如此的僵局,那么最初的时候他不会用那样决裂的方式将她推开。
他有过后悔,在她狼狈逃到爱尔兰时,他就已经后悔了。
又或许,是更早之前,在他说出那一番话。
只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就像是他曾经带给她的伤害,他没有办法当作没有发生过地抹掉,他也没法那样做。
他只能弥补,尽自己的可能弥补。
“苏小凉,你还记得我们的以前吗?”
他没等她回话,就带着几分追溯意味地往下说。
“以前,你总爱粘着我,我去哪,你就跟到哪。别人都说,你是我的小尾巴,有我的地方就肯定会有你。小的时候,我老是嫌弃你烦人,想甩掉你可你每每都死活跟着我。我还记得,你那时扯着我衣角的模样,咬着下唇,明明想哭,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那个时候,每次看见你这样,我都想帮你抹掉眼泪。我知道,这么久以来,你都受尽委屈,可你从来都不说,只一个人埋在肚子里谁都不告诉,宁愿自己难受。我寸步不离地守在你的身边,跟你说苏小凉不怕,有我在。”
“还有……”
泠于晨的眼神有些飘远,他说了很多,络绎不绝地说,似乎是想要将他和她的过去尽数回忆一遍。
他与她,有过很多的第一次。
苏凉记得,她第一个认识的朋友,就是泠于晨。
那时候她住在舅舅家,舅舅家的小院跟泠家的小院是只隔了一堵墙。小小的她看见那从泠家延伸过来的树枝,那上头点缀着青色的苹果。只是那样看着,她就觉得令她谗死了。
她毫不犹豫地攀爬,偷摘了一个苹果。那苹果很清脆,带着些微酸涩的滋味,好吃得紧。
那次之后,她便经常去爬墙摘苹果。
由于两家相邻,她是早早就认识了泠于晨,而与泠于晨的关系,也是因为那颗苹果树才好了起来。
之后,他随着她一起爬树。
大人们都说,是她这个野猴子教坏了一向乖顺的泠于晨。
记忆中,那挂满枝头的青绿色苹果有着淡淡的酸涩味,却是异常的脆口好吃。
年少的苏凉很贪玩,而泠于晨恰恰跟她相反。
泠于晨性子很温吞,是个名副其实的书呆子。那时苏凉是住宅区里同年龄孩子中的孩子王,经常带着一些朋友到处去惹祸,每次都是全身脏兮兮地回家。舅妈见她一副男孩子模样总是唉声叹气,深怕她长大了以后找不着好对象。
那时,泠于晨就曾经跟她说过,如果以后长大没人娶她,那么,他就娶她做老婆。
那不过是儿时的玩笑,她却一直都记在了心上。
后来,小学,初中,高中……他们都以恋人未满友情之上的姿态在一起,别人都以为,他们以后肯定会结婚,就连泠母也是怀抱着那样的想法。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和泠于晨就是雷都打不散的一对,谁都无法拆开。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苏凉阖了阖眼,过去的那些记忆,她当真是想要彻底遗忘,可那些事情在她有生之年来曾是她赖以生存的信念,那一刻,当她的梦被迫敲碎,她才会那样狼狈不堪地逃离,不顾在别人的眼里她是多么的可笑。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跟她提起那些过去的事,如果可以,她是绝对不愿意记起的。
“你说够了没?”
冷冷的喝斥,制止住了他喋喋不休的话语。
泠于晨微顿,看着面前这个明显浑身散发了愕人寒气的她,嘴唇张了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只是,到了最后,他惟有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
“我没有这个时间在这听你回忆往事。”她长手一举,指着门口的方向。“麻烦你离开,不送。”
她向来都是这样,只要被触到了心底的那道底线,就会像只刺猬般竖起全身的刺,抗拒别人的靠近,甚至把自己也扎得全身都是伤。
泠于晨并没有立即离开,他杵在那,明知道她不待见他,他还是把想要说的话全部说出来才肯离开。
“苏小凉,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信么?”
她没想到他终有一天会对她说这么几个字,表情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呆若木鸡地望着他。
他不会知道,这三个字,曾经的她到底是有多期待他能说出口。
她等了十九年,足足等了十九年,然而,她等到的,却是那一句伤她至深的对不起,以及……那一幕的羞辱。
她忘不了,真的忘不了。即使是逃到爱尔兰,用了三年的时间,她依然没有办法对当时的事释怀。
可是,他今天跟她说了什么?他竟然说,他爱她。
苏凉是真的觉得可笑极了,这到底算是什么?明明当年将她驱赶,现在却跑来她的面前说他爱她。他将她当作了什么?
她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态度冷淡地瞅着他。
“泠于晨,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三个字?”
他似是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
而她满腔的怒火是越燃越烈。
“你这句话,不应该跟我说,反而理应跟你那个未婚妻许莘说。我想,她会比较期待你跟她说这三个字。”
他的脸染上了几分黯淡。
“我知道这话说得太迟,可苏小凉,原谅我。以前,你总缠在我的身边,那时爸妈将我们凑作对,我是打心里不赞同,不想要遵从父母之命过我的下半辈子。说白了,我就是不甘心被束缚。但是,直到你离开,这三年的时间对我来说很漫长,你的身影经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以为我只是过去太过习惯你的存在,毕竟我们曾经相处过十九年。可是后来,我才终于明白过来,我否认不了自己的感情,当初,我被恼怒蒙蔽了双眼,忽略了自己早早就爱上了你。把你推开,我真的很后悔。”
“你很后悔,那然后呢?你认为,你后悔了,想回头了,我就得重新乖乖回到你的身边当你的小尾巴?”
她冷笑,笑意却丝毫没有到达眼底。
“如果你是怀抱着这样的心来找我,那很抱歉,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你应该知道,一个人没有义务一定要站在原地等待另一个人,之所以会等待,全都是因为爱。而我跟你,我并不否认以前我是爱过你,但那又如何?已经过去的事,就再也没有办法重新来过。泠于晨,你应该知道,早在三年前你放弃我的那时候开始,我苏凉就不再围着你打转,更不可能傻到继续去爱你。”
她直接绕过桌子,走到门口将门拉开,面无表情地对着他。
“泠于晨,你回去吧!好好对待许莘,你既然与她订了婚,那就要对她负责任,我不希望她会变成下一个我。”
“苏小凉……”
他看着她,一脸的欲言又止。
她却没有理会他,只淡漠地对上他的眼。
“泠于晨,认清事实吧!以前,或许我们还能在一起,可是现在已经不行了。你有许莘,我有裴聿,这一辈子,我们都注定没有交集。既然如此,各自安好不行么?又何必出现为难彼此?”
他明白她这说的都是事实。
他有许莘,她有裴聿,他与她,早就回不去以前。
他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狼狈,就连嘴角的笑都变得牵强。
“对不起,打搅到你了……”
泠于晨说完这句话,便抬步快速地离开,她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稍早前伪装的坚强此时是全然卸下。
她反身关上门,身子顺着门板下滑,直至瘫软坐在地上。
她靠着门,疲惫地阖上双眸,感觉全身都在颤抖。
等了十九年,终于,在三年后的今天,等来了他的这一句“我爱你”。
然而,一切都不一样了。
苏凉知道她不该在这个时候伤感,但泠于晨的那一句话却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丢进她心湖引起万丈涟漪的重石,她感到悲戚,深深的悲戚,为自己,也为泠于晨。
有什么,比错过还要痛苦?
毕竟是存在于自己生命里十九年之久,她根本就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她或许是尝试着放下,却并不代表她现在已经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