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儿已经笑道:“今日真真多亏了夫人的酱菜,奴婢劝了一晚上都没用,娘娘回宫闻见了香味儿,竟就着吃了大半碗粥。”
听着,程心若忙绽了笑颜。
柔妃冷笑了一声,幽幽道:“可见还是血亲骨肉最可靠,哪怕是如姐姐这等荏弱妇人呢,起码和本宫心意相通,不然本宫在这宫里,真是举目无亲,茕茕孑立了……”
说着就是落泪伤感。
程心若正待起身来劝,柔妃却翻身躺下,兀自哽咽道:“不提也罢,你们都说得对,没得为了旁人怄气,倒伤着自己孩子。”
话里已是想明白的意思,茵儿朝程心若做个噤声的眼神,程心若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柔妃委实累着了一般,躺下就闭了眼,嘴里却喃喃道:“父亲受清名所累,只怕是不肯帮本宫什么了,这些年,也只有姐姐与本宫贴心。本宫不是没心的人,以前就想从族人里给姐姐挑个老实的孩子的过继,将来也好有人养老送终。如今,本宫才知道是想错了。本宫一定要给姐姐挑个好儿子,让族里最聪慧多智的孩子给姐姐做儿子,予他高官厚禄,如此,说不定他也能像姐姐这般,处处帮衬本宫……”
声音渐小,柔妃沉沉睡了。
程心若听着惊出一声冷汗。她来京城也有六七年了,柔妃从未流露出过这个意思。正所谓,做贼者心虚。程心若心里七上八下,一些不找边际的念头竟然也涌进脑子。
不,不可能!程心若抹去那些可怕的想法,按住心口忖道:柔妃一定是被太子拜董阁老为师的事刺激了,才会有这样的感慨,才会想要扶植她,给她一个有本事的儿子,让她安享老来福!
仿佛要印证她的推测一般,茵儿从帘内出来,就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满心寄望这个孩子,今日忽然被皇后压了一头,娘娘心里难受,一时感慨……不过,”茵儿顿了顿,回头朝帘子里望一眼,又轻声道:“不过,娘娘私下里也常说,要是姑太太对娘娘,有夫人待娘娘的心,她又怎会不设法替姑老爷在皇上面前美言?”
程心若微微动容。
茵儿道:“姑太太是不开窍,又眼皮子浅,不懂娘娘的心。可奴婢瞧着,夫人与娘娘确是真的姐妹情深。如今,像夫人这般性情的女子,东都还有几个?奴婢说句不该说的,也是替娘娘着想,夫人就多帮帮娘娘吧,同时,不也是在帮夫人自己个儿吗?真有了儿子,夫人哪里还用这样寄人篱下?另立家宅就是了。”
眼中波光明亮,程心若深深地被诱惑了。
不管是好儿子还是孬儿子,只要有个儿子,她就有家了。且只要柔妃开口,这点子小事,程氏族里没理由拒绝。嫡出就不说了,程家成群的庶子,哪个不想往京城里钻?
“好姑娘,我也说句不该说的,娘娘是我的嫡亲妹妹,又是她帮我来了京城,我不向着她,还能向着谁?有儿子没儿子,我也要服侍娘娘到老的……”
说得动情,两人都落了泪。
柔妃在里头听着,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至此,所有一切都在严若儒的预计之列。她一直担心,程心若会吓破胆、伤透心,现在看来,她委实低估了一个孤立无依的寡妇,潜伏在柔弱下的力量。
自古成事,都要威逼利诱。如今利诱已成,剩下的就是威逼!
重新闭上眼,这一次柔妃真的是安然睡了。严若儒的计划,可谓天衣无缝,只要再过几日,她恩威并施,程心若一定会卯足了劲儿,主动设法帮她。
哼,欺她有孕,不能伴驾固宠么?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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