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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两害相权取其轻

宋痒将画夹在腋下,漫步走入屋内,拿出画平铺在案前,盯着它直发呆。

人言范仲淹,一身清正,被贬之后,很少过问朝事。即使地方官员去探问,也是尽量与其划清界限。然而,却在这个时候,突然送自己这么一副字画?

宋痒原本刚刚平复的心,又紧张起来了。他眉头紧锁,盯着那副字画的内容,猜测着范仲淹的用意。

月夜,一屋,一床,一椅。

便是这画的内容。

宋痒猜测道,莫非是以家徒四壁来告诫自己要为官清廉?

宋痒想想,又觉得不对。如果范仲淹想告诫自己清廉,没必要在春闱阅卷的时候,将此画送进来。想来想去,他心情繁乱,这几日阅卷伤神劳心,精神也不是很好。他用手指蘸着风精油,涂抹着脸颊两侧的太阳穴,心里郁闷无比。自己本是主考官,都是出题来考别人,没想到到了最后一天,被这位前任朝廷大佬的哑谜给困住了。

冬日的太阳落山得早,转眼便日头西斜,屋内光线昏暗了起来。

宋痒思考着这哑谜入了迷,也没有注意到这天色转变。

他愣愣地看着那副因光线暗淡,已是有些模糊的熟宣纸面,自言自语道,“床,夜,地面上的月光……”

突然他眼神一动,似乎有了发现,这不单单是一幅画,而是蕴含着两句诗,宋痒张口念出,“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这画中之景,正是映着这两句诗。

猜出了开头,宋痒又没有了主意,这两句小儿都会念的诗句,范仲淹送给自己,说明什么呢?

他再一细看,发现这幅画的边角有齿轮状的印子,像是被人撕开的,应该还有另外一半。

另外一半?

宋痒皱起眉头,嘴唇微张,莫非是下面两句诗?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宋痒边念边本能地抬起头来,望向窗外的月空,却眼神惊颤起来。

他匆忙站起身来,连桌上的茶杯都打翻在地也顾不上了,直接推开房门,走到院中。

只见那夜空中,升起了十几盏巨大的孔明灯,璀璨艳丽,在空中排成一行,如若夜明珠般闪闪发光。

这显然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宋痒再仔细一望,眼瞳微缩,发觉每一盏孔明灯上都有印着一个字。他念叨着,

“抡……才……大……典,举……贤……荐……良。”

宋痒的声音越念越惊颤——“倘……若……违……制——定斩不赦!”

念到这里,宋痒一屁股坐在了雪堆中,任凭溅起的雪花落在自己身上,脸上呈现出一种目瞪口呆的表情。

那孔明灯渐渐升入空中,转眼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在雪堆中的礼部尚书。

当晚,那礼部尚书宋痒,红着双眼,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不停地皱眉思考着。

他对范仲淹向来有畏惧之情。自己还在翰林院任一个五品编修时,那范仲淹就开始轰轰烈烈地开始了庆历新政。现如今,虽然范仲淹已退出朝野,可是影响力仍在。

贡院判卷,全部是锁院制,守卫森严,连个苍蝇也飞不出去。

可现如今,还未放榜,那范仲淹就知道了自己黜落柳明的决定。显然是贡院中有人泄露。

想到这,宋痒后脊背便发凉——自己这个礼部尚书,终究是根基浅啊。

一方面是自己夫人的不满,另一方面,是在野老臣的警告,这位宋尚书头都大了。

月落日升,那贡院尚书房,一直亮着灯。

转眼间,便鸡鸣四起,东方现出鱼肚白。

熬了一个通宵的尚书宋痒呆坐在房中,头昏脑涨,身子发冷。

他看着窗外的朝阳,叹了口气道:“两害相权,只能取其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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