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逼得透不过起来,只能怔怔地看着他,用手臂阻开他过分亲昵的距离。
“朕是男人,男人就有共性,对美丽的女人都会有兴趣。”
他揭晓谜底。
我仰起头:“不止对一个女人动心?”
猜得到答案,依然想问。
“当然。”他的回答几乎是不假思索。
什么情绪?只是想求证而已。猜得到答案,依然心酸。
“失望了?”
“当然不。”
我坚毅地回答,笑靥从容。
“你很聪明,朕喜欢。特别是,”他少顿了片刻,带笑的唇间迸出冰珠似的字眼--
“你不幼稚。”
“谢谢皇上的夸奖。”
我乖巧地道谢。而脊背传来的凉意,却胜过夜风带来的侵袭。
面具带久了,虚伪会成为一种惯性,时不时地冒出来蛰你一下。就算我把它摘下,我亦会习惯性的做作,特别是在想要掩饰些什么的时候。
“夜间风冷,你再看会儿就睡吧。如果你着了凉,朕可是会心疼。”
他不再要求我回床,放纵我不常有的坚持。
“皇上说笑了,霜儿可不敢有此妄想。”
他挑起眉,微眯起的俊眼带着抹复杂的神情研究我。然后他突然咧唇一笑,褐色的眼瞳透出的是满意的赞许。
他是夸奖我的不幼稚吗?其实呵,我也好想幼稚一回。做聪明女人,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
这仿佛成了宫中约定俗成的规矩,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位得宠的佳丽能够打破他刻意制造出来的黄金定律。
天禹朝是****盛世,和大食的风土人情应该是大相径庭的。从大食到天禹朝的途中,我一路看过沿途的百姓生活。大食是游牧民族,我的人民关心的话题大多是今天有没有打到野兽、晚上有没有酒,和天禹朝民间的繁华相比,我们乐钟于过的那种大块吃、大口喝酒的豪迈生活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我同样爱天禹朝的子民,他们都是那样辛勤的劳动着,和我们大食人一样。何况,我现已是他们的国母。
宫廷生活看上不如民间生活的多彩多姿,在皇宫,不论大食或是这里,都是表面的浮华,风光华衫之下都是无休止的空虚无依。
所以,我酷爱书画。书画同源,都能陶冶人的情操修养。在烦躁的尘世之间给心保留住一方的宁静。
在他不来的日子,我过的比较清闲。白日的时候,我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取景作画,晚上就秉烛看看书,临摹些书法家的名帖。
皇宫里面按等级发放的月俸我放在那儿基本原封不动,在深宫内院,我的膳食服饰都有专门的人员打点伺候。我既不讲究稀奇的玩意,也没特殊的爱好,除了有时打点给掬香作为赏钱,数量可观的饷银我根本无处消费。
他赏赐给我的东西我会全部收好,放置妥当。我会在他来的时候向他谢恩,可我私下却从未仔细观赏过那些耀眼的珠玉宝石,也从不佩戴。
它们美得太过刺目,不适合我。
我对生活起居的简单要求让掬香感到很不解,但她不知道我是切实地享受着这份清新淡雅的。
丈夫的疼爱、儿女绕膝的家庭快乐我想这辈子我都体会不到了,那么皇宫对于我而言就仅是一只金色樊笼,我除了能自得其乐、安之若素外,还能祈求些什么呢?
我收敛遐思,铺开画纸,掬香很机灵,立即绕到我身边来帮我调配颜料。
“娘娘今日画什么?”
我沉思了一阵,是啊,画什么呢?我足不出户,平日里画的无非就是窗外的景物,如今花鸟鱼虫,能画的都画过了。
“看你把我问的,我还真不知道了。”我自嘲地讪笑,抬眼问掬香,“你有什么好主意吗?皇宫你比我熟,有没有哪儿景致好、适宜作画的呢?”
掬香想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有个地方景致最是再好不过,树木茂盛,百花争艳,听说连皇上都曾经称赞过那里景色俱佳呢!”
“是什么地方?”
“奴婢领您去吧,是甘源殿周边的一块绿地,没有具体的名字,但风景环境却是得天独厚得好。”
我被掬香说动了心,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自然的美景。
“真的是片世外桃源啊!”
来到这块美得令人迷惑的天地,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心旷神怡。
“奴婢没骗您吧?”
我兴奋地朝掬香点点头,难掩我孩子气的悸动。从小,我就极爱大自然。
“这里非常适合作画,掬香,谢谢你告诉我这么一块宝地。”
“啊?这、这。。没什么,应该的啊!”
我的道谢让掬香感到诧异,她可能从来不认为主子对奴婢会用敬语吧?天禹朝的等级划分比大食要严格得多,虽说父王也交代过我要入乡随俗,可我仍不喜欢他们这一套做法。人生而平等,没有谁天生是主、也没有天生是奴,如果一个人的荣耀是以别人的自尊换取,并不值得称颂。
我半跪在茂密的草地上,出于作画时难免会沾上污渍的考虑,我每次作画时都是着旧衣。今日出麟芷宫,按理应该是要穿宫装的,但我怀着不会被人撞见的侥幸心思,只套了件紫藕色的金绢小衫。
“娘娘,您看,天上居然有彩虹唉!”掬香无意中发现了难得的景色,惊呼起来。
我寻她指的方向望去,也被眼前的长虹吸引住了,在这么幽雅宁静的坏境中挂上了一道红,简直是锦上添花。
“就画这虹吧!”
如此美妙的时刻我如果不把它画下来,恐怕往后数日我都要后悔得睡不着觉了。
掬香乖巧地在一旁替我磨颜料,时不时地还张望下我画的进度,偶尔谈笑几句。
落虹如七彩桥梁,美不胜收,手下生产着美好,我的心情也奇妙地变得愉悦。
“娘娘画得真好,神韵俱佳,这弓彩虹呀,就像快要破纸而出了一样!”
“还神韵俱佳呢?你原先不是说你不懂画的吗?”我嗔笑她。
掬香神秘地一笑:“嗳,娘娘,这就叫做耳濡目染,我看您画画看多了,当然就无师自通了呗!“
“贫嘴。”
“掬香说的可都是句句肺腑之言,况且,掬香肚里虽然没啥学问,但这审美观总是有的吧。至少这好与坏还是分得清楚的!”
我笑瞧了她一眼,看她那得意的德行,我抿嘴憋出笑意,无奈地摇了摇头。
“虹是画好了,但这儿我好喜欢,都有点舍不得走了,好想再到处看看哩。”我不由不住地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