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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天还没亮,位于城南靠近鸿胪寺附近的武备学堂传出细鼓,先只是轻轻敲打,到了后来演变成了轰鸣,震耳欲聋。
一道闪电划过苍穹,天空下起淅沥沥的雨丝,秋雨比不得春雨的温柔,却也没有夏曰骤雨的粗暴,只是淅淅沥沥地下个让人心烦。这场雨的降临,倒是让新入学的武学生们欢喜了一场,如此一来,训练便不能继续,正好让他们睡个好觉。
所有人还在梦乡徘徊,轰响的鼓声却是咚咚作响,营房里传出一阵叫骂,大清早被这鼓声吵醒,换作是谁,心情都好不到哪儿去。
正是这个时候,有人戴着湿哒哒的范阳帽,披着蓑衣进来,冰冷的手探进武生们的被窝,有人惊醒,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冷冽的脸,这人朝他冷笑:“起床艹练!”
还不等人反应,数名胥吏就已提着竹棍进来,营房顿时乱成一团。
穿着蓑衣的教头大吼:“都给我听好了,一炷香之内到校场集合,司业大人下了死令,哪个队有学生耽误,教头鞭挞十个大板,一队有三人以上耽误,教官受罚,老子在边镇出生入死,还没有挨过人的鞭子,谁要是敢耽误,老子挨了打,你们也别想有安生曰子过。来,带几捅水来,还不肯起来的,给他洗个澡。”
一时之间,营房里鸡飞狗跳,受了惊吓的武生纷纷穿衣,衣衫都是预备好的,内卫禁军的袍裙,铁壳范阳帽子,只有驻守宫禁的殿前司禁卫才允许穿的衣甲,开始时武生们穿得新鲜,昨个夜里还有人试穿着显摆耍威风,可是这么一心急火燎,才发现这澄亮衣甲不便和繁琐,于是那边有人提着竹鞭催,这边急得跳了脚,好不容易套上靴子戴了铁壳帽,才发现这衣甲相当厚重,足足二十斤,一开始还好,可是时间一久,身体就撑不住了。
那边教头和胥吏还在催促,没办法,一个个只好冲出营房去,外头还是淅沥沥的雨落个不停,冒着雨,许多武生向校场会聚,队伍很零散,甚至许多人连教官都找不到,好在各处有教官在叫:“一队的来这里。”那边喊:“五队的都过来。”
足足用了一盏茶功夫,队伍才初现雏形;那边有主簿拿着花名册点了卯,不安的躁动终于平复下来,雨水滴答地落在身上,教头冒雨开始整队,规范站姿,武生们的煎熬只是开始,若是他们知道保持这样的站姿需要一个时辰,只怕早已叫苦不迭了。
雨渐渐大了,有几个不老实的武生开始活动筋骨,尤其是一些曾在禁军中待过的勋贵子弟,在他们看来,小爷们是来镀金的,这遭罪,他们可不愿意受。如此一来,队形又开始松懈起来,不少人有样学样,几个胆大的,干脆把沉重的铁壳范阳帽摘下来,与一旁的同伴嬉笑。
“大胆!”教官韩世忠踏着泥泞,手持着鞭子过来,怒视着几个胆大妄为的武生。
“大人何必这么认真,学堂嘛,我们又不是没进过,就是国子监,诸位兄弟也曾厮混过的,哪有你们这般不近人情?好啦,大人消消气,大不了旬休的时候请你们喝酒还不行么?其实大家都知道,这都是花架子,糊弄那些外地来的秀才举人就足够……”
啪,这人话说到一半,正要准备大笑几声热络一下,韩世忠的手便如蒲扇一般煽过来,打得这人一时懵了。
“你……你敢打我。”
韩世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这是司业大人立下的规矩,不听话,打十军棍,来人,拿下去,打!再不听话,立即开革,对了,我险些忘了告诉你,开革之后,有功名的撤销功名,有恩荫的撤销恩荫,若是不服气,去寻沈大人。”
韩世忠连眼皮都懒得再抬起来,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都听着,谁再敢没有规矩,此人就是榜样!”
话音刚落,如狼似虎的胥吏立即将那胡闹的武生反剪起来押下去,校场不远处的就是赏罚阁,凄厉的嘶吼立即传出来,那声音飘荡得很远。
有了这个教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秀才、童生们自不必说,若是开革,销掉了功名,只怕一生再难有出路。至于那些勋贵子弟,只是撤销恩荫,也足够他们喝一壶,这种人文不成武不就,靠的就是恩荫,连这个都撤了,不说家里头交代不过去,这一辈子指望谁去?
队列一下子又整齐起来,所有人皆是大气也不敢出。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天色反而越渐深沉下来,乌云在黎明的夜空当中低低地垂压着的闷雷声在天空当中滚过。
雨线逐渐变得粗大,暴雨前的大风刮得呜呜作响,鬼哭狼嚎的刮得人生痛。
对于武生们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雨水浸湿了他们的衣甲,拍打在铁壳范阳帽上,帽檐呼啦啦的流下水帘子,将视线都遮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