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惆怅了一番,又叫了几个攀附的族兄弟商量,这几个兄弟好歹都有个官身,如今见王黼倒了,却也知道自己大祸临头,如今也觉得还是随王黼一道请辞了拉倒,反正攀附到了他身上,衣食无忧总是有的。
王黼交代了退路,总算定下了神,心里虽然如鲠在喉,却不得不作出镇定自若的样子,指挥若定,叫人打点行李。
只是王家家大业大,装车的行李便是百辆大车也不够,于是只好舍弃家具,只装金银珠宝,足足忙了一个上午,才有了头绪。
那传旨的公公带着几个禁军就坐在门房处,既不帮忙也不阻拦那些逃奴,好整以暇地喝着茶,冷眼看着。
王黼想要去说几句客气话,又觉得那公公必定是杨戬的人,说了也是白说,不由看了隔墙外的蔡府一眼,见蔡府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发出,心里更是感慨。
正是这时,一个主事踉跄地奔过来,期期艾艾地道:“大……大人,沈傲来了。”
沈傲?王黼心里咯噔一下,他现在只想着平平安安地离京,不愿再生枝节,虽说这辛苦经营的官儿已经没了,却总算还能做个富家翁,可是沈傲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王黼快步走到门房处,便看到沈傲和门房处传旨的公公在那儿嘘寒问暖,站在沈傲身后的,居然还有个辽人装扮的家伙。
王黼迟疑了一下,踱步过去,冷笑道:“沈大人是来看笑话的吗?”
沈傲不再与那公公闲聊,笑呵呵地看着王黼道:“这是哪里的话,沈某人听说王大人致仕了,因而急匆匆地赶来和大人告别的。”随即旋身给王黼介绍道:“这位是辽国使臣耶律大业,哈哈,他也久仰王大人很久了,因此特来见见。”
耶律大业奉承似地朝沈傲笑笑,随即朗声朝王黼抱拳行礼道:“我听沈大人说,王大人两袖清风,为官清正,很是仰慕。”
面对辽人,王黼却不得不挤出几许笑:“久仰久仰。”
沈傲在旁道:“耶律大人是不知道,我们这位王黼王大人是清廉得出了名的,你看他这宅子,千万不要被迷惑,表面很大,其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里头没什么好东西的。”
耶律大业一副受教的样子地连连点头。
沈傲继续道:“王大人这个少宰一年的年俸不过是百贯而已,这几十年也不过攒了两千贯的银子,平时的用度都指着这点薪俸了,哎,如今他致了仕,身上的余财只怕不多,满打满算也不过五百贯而已,想到王大人回了乡,生活困顿,我就很过意不去。”说着,从身上抽出一张百贯钱引,拱手送到王黼跟前:“这是沈某人的一点小小心意,请王大人笑纳。”
耶律大业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可惜他身上没带钱引,只好解下一枚玉佩,道:“请大人笑纳。”
王黼心中暗暗警惕,冷面道:“沈大人这些钱还是自己留着吧,钱,王某人还不必求到你的头上。”
见王黼不接,沈傲讪讪地在门房处坐下:“那我在这里喝喝茶,王大人自便。”接着便又与传旨的公公谈天说地起来。
门口有这么个家伙堵着,王黼心里头很不自在,只是再没心情他和计较了,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也只能任人笑骂,指挥人将紧要的财货装了车,正准备仓皇离京,可到了门房处却遇到了麻烦。
马车要从偏门过去,却被沈傲拦住,沈傲在那儿抹着眼泪道:“我大宋的官员都有王大人这般清廉,那该多好?耶律兄,你看,王大人的车子出来了,他的家什都裹在车里密不透风,便是怕被人看到了他的窘况,我猜得没错的话,这车里头一定是一些烂布破衣服什么的,王大人一件衣衫可以穿二十年,打满了补丁也舍不得丢弃,这个精神非但我这后进要学习,便是你们辽人也不能落后。”
耶律大业满是崇拜地道:“一定,一定,我回去之后,要给我大辽皇帝上疏,宣扬王大人的清廉。”
正说着,沈傲满是悲痛地道:“那就给你看看咱们王大人平时穿的是什么碎布衣衫。”走到车前,一下掀开厚实的毡布,眼前顿时五光十色起来,铜钱、金银、美玉散落了一地。
耶律大业眼睛都直了,心里在想:“这也叫清廉?如此看来,我们大辽个个都是包龙图了。”
沈傲擦擦眼睛,神色肃穆地道:“这是幻觉,这是幻觉,骗不了我的。”眼睛闭上,继续道:“等我睁开眼,就返璞归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