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紧着脸,道:“我没骂。”
“你就骂了。”
被周恒这么一闹,沈傲还当真犯了困意,打了个哈欠,在书房打了个盹儿,到了辰时的时候,周恒又来叫他,沈傲沐浴更衣,换了簇新的尨服,亲自备了马,在这雾腾腾的清晨,领着一队校尉出了门。
宫城被皑皑的雾气笼罩,透着一股琢磨不透的威严,红着的宫墙将宫里宫外阻隔,入了宫,就成了另一番世界,这里有花团锦簇,有天大的富贵荣华,同时也有仇恨、有杀戮,有父子不能相容,有兄弟可以相残。
这里永远都在上演一幕幕你死我活的权证,住在这里的人,似乎永远都不知道妥协;妥协,只是懦弱者的希翼罢了。
宫门这边,已停满了轿子,琳琅满目,正德门已经准时开了,从宫门里出来的不是禁卫,而是一队队校尉,大家见了,似乎也没什么不妥,虽是有内侍请诸位进去,可是大家却像是相约好了的一样,谁也不肯进去。
大佬们仍然坐在轿子里,阖目等待什么。寻常的朝官三五成群低声议论,眼睛时不时看向薄雾腾腾的街道尽头。
大家都有了默契,直到沈傲带着护卫打马过来时,人群才开始动了,沈傲下了马,当先一人率先进宫,随后才是杨真等人,最后大家一拥而入。
讲武殿里空荡荡的,沈傲进去的时候,赵恒已经坐在御座上了,第一眼看到沈傲,赵桓的心不禁提了起来,今儿清早的时候,他也收到了消息,李邦彦李中书当真自杀了,这一下,让赵桓慌了神。而如今,连宫中的禁卫都换上了校尉,赵桓已经感觉自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随这姓沈的任意宰割了。
赵桓最后还是打起了一些精神,不管如何,他还是皇帝,是天子,自古以来,废黜天子的臣子都不得人心,不得好死,姓沈的不会没有顾及,只要自己还穿戴着这衮服,带着这冕冠,赵桓才觉得自己不必有什么好怕的,他牢牢地坐在御座上,目视着沈傲,不妨沈傲也抬起头,直视着他,这样的眼神,仿佛不是赵恒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傲,反而是沈傲赤裸裸地逼视他一样。
赵恒心里有些丧气,有些气恼,可是又无可奈何,他从沈傲的目光中察觉出了一丝冰冷,一丝痛恨和嘲弄。这种复杂的眼色,让赵桓不禁打了个冷战,随即强打精神,让自己不再理会这叛臣。
“朕要活下去,朕还是天子,一定不能……一定不能让此人得逞。”赵恒冒出这个念头。
群臣们也熙熙攘攘地进来,以杨真为首,朝赵恒行礼,一起道:“参见陛下。”
群臣轰然拜倒。这个大礼,让赵桓心里燃起了几分希望,看到黑压压跪下的百官,赵恒心里想:“不管如何,朕还是皇帝,你们这些叛臣,还不是要乖乖地给朕屈膝行礼?”可是当赵恒搜寻到沈傲的时候,却发现满殿之中,独独沈傲如鹤立鸡群,伫立不动,沈傲没有跪,脸上仍是一副嘲弄的样子。
赵恒先是勃然大怒,随即又有些不安了,这是一个信号,让赵恒不禁想着这姓沈的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当真要弑君吗?
赵恒尽量平静地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百官们站了起来,杨真率先道:“陛下,门下省昨曰收到消息,荆州河堤决口,淹没三县,数十万百姓受灾,荆州知府上疏陈词,请朝廷赈济。”
此时正是夏讯时期,几乎每隔几曰都有洪涝之灾,尤其是两江、两河之地,倒也是稀松平常,换作是往常,大家照旧表个态即是,然后按部就班,该如何就如何,不管这灾情能不能缓解,至少朝廷也要拿出点灾粮出来意思意思,可是赵桓听了,却没有表态,反而向沈傲道:“沈爱卿以为如何?”
沈傲淡淡道:“荆州素来水患不断,赈济是表,修缮河堤却是本,朝廷若是不能双管齐下,年复一年的赈济也不是办法,倒不如先让户部拨出钱粮赈济,再令工部督办河工。”
“有理,这才是谋国之言。”赵桓露出喜色,道:“就按辅政王说的办,门下照着这个拟旨意吧。”
那工部尚书却站出来,道:“工部不是没有修缮过,可是荆州那边水流较急,若只是寻常的修缮,往往来年又垮,治河无非堵疏两策,若是要堵,只怕未必能起效果,工部这边也都拟定了章程,都以为唯有疏通才是治本之策。”
赵桓不禁道:“既然如此,那便疏通了吧。”
赵桓话音刚落,几乎所有人都用看神经病的样子瞧着赵恒,连沈傲也不例外,他这句话倒是说得轻巧,倒像是一句话,就能把问题解决一样,这工部的章程早就拟定好了的,为什么迟迟不肯说,自然是因为这疏通背后有更大的麻烦而已。
赵恒见状,不禁问:“怎么?朕说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