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沉吟道:“这人是什么背景?”
江俊杰道:“很深,也很硬扎。他和常务副省长岳仲发关系非常密切,两个人当年不但是大学同学,还一起下乡当过知青。明眼人其实都知道,仲发省长是力挺叶逢时的,希望他能抓住这次的机会,也没少做了工作;吕瑾逸在初到辽东上任的时候,得到了仲发省长很大很及时的帮助,这才得以迅速站稳脚跟,展开工作,所以这个人情不可谓不厚,如果岳省长执意出头帮着自己的老同学敲边鼓,吕省长还真不得不考虑他的诉求,这个面子,多半是要给的。”
“也就是说,”林翰沉吟着道:“老爷子能上去的机会很渺茫了?”
“也有安慰奖。”江俊杰苦笑道:“至不济还是个省长助理,那位置摆明是留给他的,不然下面的人也没办法去坐他现在的椅子。”
林翰默默凝思。江沛元上次的表态已经很清楚了,他不再看中这些官位虚名,言明服从组织的一切安排;不肯轻易消停的,其实是江俊杰。他在这里面的私心,当然是很多了。首先就是希望老父亲的政治生命得以延续,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为官一任,能不能造福一方两说着,但是有机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每个仕途上的人都不排斥,官越做越大不就是政治抱负和仕途成功的具体体现之一吗?
其次是江俊杰自己,他要在老父身上继续“借力”,来维系自己生意和社会上的发展地位。这一点尤其重要。江俊杰把社会看的很通透,也非常善于从实际出发,抓住最关键的问题来解决问题和制造问题。说白了,这一切都和他的家世以及自己所逐渐建立起来的地位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江沛元任发改委副主任的时候是如此;如果他能再进一步到副省长,江俊杰的情况亦是如此,而且必定还会水涨船高。
有意思的是,江家的局势戏剧性的变成“皇帝不急太监急”,身在局中的江沛元并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味的追名逐利,大彻大悟;身在局外的儿子江俊杰却极度不甘心老子的不作为,觉得眼前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必须得抓住。甚至越俎代庖的替老子去抓,林翰都怀疑,江俊杰偷偷的搞别人黑材料这事,江沛元未必知情。
林翰还听得出来,江俊杰很苦闷,有力无处使。
这可不是轻来轻去的小事,关系到副部级官员的任免,连省委和省政府的两位一把手这样的封疆大吏都不能等闲视之,遑论他只是个外围的“衙内”,不在体制里面?有很多的事运作起来都力不从心,无法左右形势的走向,也实属正常。
估计搞出黑材料,把本来有可能接任的人选弄臭,也是有极高明的圈内人士给江俊杰出的主意,而能做到这一点,也已经到了他谋事能力的极限,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然而官场里的政治形势和人事调整诡谲多变,风高浪险,一个接一个的无法预料的难题接踵而至,江俊杰想做到从容接招破解,坚定不移地贯彻他的意图实在力有未逮。一句话,格局太高了,难题太大了,以他目前的身份能力,能擦个边就算不错了。
林翰暗暗好笑,这些日子江俊杰一定是被这件事搞的心焦力疲,好不容易费尽心思做出了点成果,转眼间斜刺里杀出个程咬金,一下子彻底把他推手设计的大好局面搅合的乱七八糟。江大少有冤无处喊,有劲又没处使;一肚子的想法说的不算,成把的钞票攥在手里还花不上,这份郁闷无奈可想而知。
“老爷子怎么说?”林翰突然问道。
“他?”江俊杰一脸苦相:“别提他了,要不是我拦着,老爷子就要去交辞呈了,想早点退下来……你说这可有多气人?别人家都是老子恨儿子不长进;咱们家倒好,我这当儿子的反过来要为他忙活事……”
林翰哈哈大笑,劝道:“你也别太执着了,老人家一辈子混在那个圈里,什么风浪世面没见过?咱们这点微末见地,比起他来还差得远啦。既然他能想通,相信一定有足够说服人的理由,你不妨找时间多和老人家交流交流吧……江少你倒想想,如果老爷子自己还有再上一步的心思,比起你做的这些功课,他亲自披挂上阵运作,岂不是要强过你百倍?”
江俊杰微微点头,不过神色间还是大有不甘。放在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抓起来接听,没过几秒钟身体一震,很吃惊的道:“有这事?你们等着,我和林翰这就过去。”
林翰见他突然间变得紧张,也大是纳闷。江大少是什么人物,能让他紧张的人和事还很真不多,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江俊杰把电话塞进了口袋站起身:“走,雁紫她们俩在隔壁的专卖店遇到点麻烦。”林翰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问道:“她们怎么了?”这下关心则乱,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元钱拍在桌上,匆匆就向门外走,反倒是把江俊杰丢在了后面。
隔壁是家经营女式鞋的专卖店,林翰看品牌似曾相识,应该也是个比较有名气的国际货。所幸距离不远,他来的极快,一头钻进了店里,就先看到了沈雁紫和姬小婷,每人手里拎着一双已经包装好的鞋盒,站在柜台前。